天道不公,亡我大明,致万古长夜,百鬼横行!
顺治元年七月十五,鬼节,夜。
皇城边上一座气派非凡的朱门大宅前,两盏喜庆的红灯笼正高高挂起。
院内曲声悠扬,欢声笑语。
院外众人围观,人人唾骂。
有的朝院内扔砖砸瓦,更有一银发老人,干脆站在大门口,拄着拐棍,放声痛骂:
“孙之獬,你不得好死!
烈皇尸骨未寒,尔纵情饮酒,还将清狗奉为座上宾!”
“汉奸,不得好死!”
这一骂不要紧,紧闭的大门哐当一开,冲出十几个如狼似虎的清兵,见人拔刀就砍,吓得路人纷纷逃窜。
门外路人哀嚎声丝毫不影响门内宴会的进行。
大宅的主人,孙之獬正是春风得意。
遥想自己在大明不过是个翰林,从四品都巴不上,降清后竟挂正二品兵部尚书衔,怎能不受宠若惊?
为此他头一个主动剃了发,着一身清廷官服,誓与前明割裂。
由于刚刚剃了发,还头皮泛青,又为恐人不知,还故意不戴官帽,正向各桌众武官频频敬酒:
“诸位都是摄政王殿下亲选的南征将士,望此次江南传缴而定,活捉伪王!”
“哈哈哈哈,老子早听说江南女子比我们清国的女人,皮肉更软,更滑!”
说这话的清军将领,一张黑麻脸上,露出奸邪的笑容。
“你们南人,个个都是怂包,我家丞相讲,辱你们妻女,毁其宗庙,也都能忍,忍,忍!”
哄笑声起,声震夜空。
席间,又有那投降的前明武官,更是一脸献媚:
“诸位大人有所不知,江南那可是遍地黄金,前明财赋重地,钱多,美女更多!”
“南明诸将,不过一群草包尔,不用诸位大人出手,我们汉旗营就料理他们了!”
又是哄笑声一片。
孙之獬因酒涨红了脸,也跟着众清将,前明降将高声嘶吼:
“对,对对,愿我大清血洗江南,踏平南明!”
这时,一个军阶较高的武将站出来,将辫子随手一甩,执起酒杯:
“来,趁这花好月明,咱们都将殿下的檄文念一遍,好叫南人闻风丧胆!”
他的提议得到众人附合,打着拍子,齐声诵念:
“方拟秋高气爽,遣将西征,传檄江南报乃君国之仇,彰我朝廷之德。岂意南州诸君子,苟安旦夕……!”
一声中气十足,穿透力极强的报菜名突然打断他们:
“红烧辫子头来也!”
众人惊愕之下连忙回头,从黑沉沉的夜雾中,走来一个人。
待到那人行至庭院银白月色下,众人才看清,竟是一个束发,头戴网巾,面容坚毅的汉家男儿。
此人浑身上下披麻带孝不说,手里还拉着一长串物事。
众人再仔细一看,竟是发辫相连的一长串血淋?的人头,后面还拖着一道长长的血迹。
这下吃惊非小,还未等人反应过来,那男子就将一长串人头嗖的一声,隔空甩了过来。
颗颗血肉模糊的人头如雨点般砸在众人席宴上,汤水四溅。
好在众将官也都战场拼杀过来的,并没有惊慌失措,纷纷提刀站起。
至于孙之獬,本已吓得腿软,仗着人多势众,强自站起,大声喝道:
“你是谁?竟敢来送死!”
忽这时,有人咦的一声:“孙大人,这,这,这不是令尊的双亲吗?”
孙之獬一听这话,低头一看,大汤盆里,泡着的两颗人头竟是他父母。
大惊之下,才注意到这些人头竟都是自己家人的头。
尤其是自己一双儿女的头颅,就在他脚下滚来滚去。
惊得扑倒在地,一颗颗人头揽在怀里惨嚎不止。
众将领见此情形,怒不可遏,个个拔刀来砍那男子。
哪知刚刚起身,又一个个手捂肚子,面容扭曲,痛苦的倒在地上,挣扎不了片刻,就吐血身亡。
转眼间,刚才还热热闹闹的庭院,霎时一片死寂,尸首东倒西歪。
待那男儿走到他近前,才认出来,大惊之下脱口说道:
“是你,骆虎?骆都督,我与你并无冤仇呀,你这是为什么?”
烛火中,骆虎容貌瘦削,危岩嶙峋的一张脸,忽明忽灭,眼神冰冷:
“孙翰林,大明许你高官做!
大明任你厚禄拿!
大明,有哪样儿对不住你?
谁背叛大明你也不能!
老百姓骂大明,骂烈皇,我骆家儿郎不难为他们,的确,大明对不住百姓。
可,你不能,你全家都不能!
人,怎可以如此无耻?
你怎么还好意思活着?”
话音未落,不等孙之獬答话,他手起刀落,血雾起处,人头落地。
孙的人头还骨碌碌滚到他脚下不说,嘴还一张一合。
那样子,好像还有无尽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