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治元年的秋天无比的冷。
寒风起,黄叶簌簌飘落,五凤楼前,更是阴风飒飒。
夜色凄迷,城门楼上,左右两排长枪上插满了当日参与营救太子,锦衣卫儿郎们的头颅。
寒月下,个个面日狰狞,圆睁双目,死不瞑目。
中间吊着一具死尸,随风飘荡。
正是当日被火枪打成筛子的高彦,浑身已成了血葫芦。
身上的血肉,也被一群一群的乌鸦啄食的差不多了,尤有乌鸦,嘎嘎的叫着,声音无比的凄凉,回荡在夜空中。
高彦的双脚上,系着长长一条惨白的长布,随风起舞,上面隐隐约约,书写一行用鲜血写就的大字:
摄政王王喻:胆敢收尸者,死!
城门楼下,哈真都统的火枪营,与骆养性的汉旗营,几十个人汉人,满人,聚在一起,推牌九,饮酒作乐。
旁边的帐篷内,哈真都统和骆养性正推杯换盏,两个人正喝得兴头上,哈真得意的说道:
“什么辽东之虎,老子看不过是只病猫而已,说不定现在死透了,不定在哪里发臭呢!”
言毕,两个人哈哈大笑。
骆养性赶紧给对方倒上一杯酒,低头哈腰的恭维:
“说来还是大人的火枪犀利呀,要不是你打死十几个逆贼,还真够咱们受的!”
哈真听了这话,泼去了杯中的残酒,神情不悦的讲起:
“快别提了,功劳都让那宁奴才抢去了,我就搞不明白了,
为啥摄政王一进关,一个劲儿的重用汉狗,搞得我们这些满人,怨声载道……”
说到这里的时候,哈真瞥眼一看骆养性,马上想起对方也是汉人,慌忙岔开话题:
“宁老贼那厮,也不知道从哪搞来这么厉害的扶桑武士,其实就是没有这帮人,单凭我的火枪营,完全能控制了局面嘛!”
骆养性听到哈真的抱怨后,也只是笑笑,他知道,宁完我正得宠,以后自己的升迁与仕途,还得指望此人,所以根本不敢说此人的坏话。
哈真见骆养性不接自己的话头儿,马上意兴阑珊,脸立刻就耷拉了下来。
他一想到,说不定刚才的话会被眼前这个汉人,偷悄悄告诉宁完我,只怕自己吃不了兜着走。
心里越这么想,越觉得有可能。
毕竟自己是满人,对方和宁完我,那才是一家人。
想到这里,非常后悔自己酒后失言,酒杯一到手就吞,接连喝了几杯闷酒后,一直闷闷不乐。
骆养性就算是个傻子也能够看得出来,可他也不愿意卷进满汉是非之争,尴尬的陪笑了几声,赶忙转移话题:
“都统大人,您怕是没有听过天香楼头牌姑娘唱曲吧,我这就派人,给你去请!”
说着,他便吩咐下去:
“来人,拿我的腰牌,去天香楼走一趟……”
话刚说到这里,就听到远处,传来一阵琵琶声响,琴声飒是好听。
当真应了一句话,大珠小珠落玉盘。
只不过这曲子如凄如诉,伴着这夜风,让人听来总是觉得寒气顿生。
哈真听到这曲子眉头一皱:
“是谁在外面弹曲子,弹的的确不错,可这曲子,实在是太丧了!”
骆养性连忙吩咐:“去,看看谁在外面弹琵琶,问问他大喜的日子,就不能换首喜庆的曲子吗?”
“渣,小的这就去看看!”
没过一会儿,有人回报:
“两位大人,是个女的,嘿,长得还挺带劲儿,要不给两位大人请来?”
“是吗?”
哈真立刻就精神了,两眼色眯眯,小胖手一挥:“快,快把姑娘请进来,外面黑灯瞎火,怪冷的,看把姑娘冻着!”
骆养性连忙一摆手,伸手阻拦:“大人不可,深更半夜哪来一个漂亮女子,我怎么觉得这事儿,透着些许古怪……”
“你快拉倒吧!”
哈真一下子就推开了他的手,眼冷冷的一斜,神色鄙夷的说道:
“不过一个弱女子而已,看把你吓的,待会儿老子玩她的时候,你就看着吧,你们汉人,哼!”
说到这里,哈真已经不往下说了。
旁边的骆养性就算是个傻子也看得出,人家压根儿从骨子里就没把自己平等的当朋友看。
“好吧,那就把那女子请进来吧!”
骆养性没好气的说完这话,端起酒杯,猛的一仰头,喝尽,又重重的把酒杯放在桌子上。
不多时,那女子请进来了。
就见这女子也不过二八年华,却身穿一身重孝,头戴白花,怀抱着琵琶,落落大方的走了进来。
脸上毫无惧意,眼神里满是凄楚。
哈真扭头望去,就看这女子肌肤胜雪,莲步轻移,小腰不过盈盈一握,走起路来,好似弱柳扶风。
至于那眉眼看去,又是十分的端庄秀丽。
美中不足的是,这女子的眼眸深处,像是包含着无限凄楚,泪光点点,又好似雨打莲花,没来由的惹人心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