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二十九,下元节的前一天。
按老燕京人的风俗,这一天是不应该出门的,第二天就是祭祖日,俗称鬼节。
也叫寒衣节。
一年当中有两个鬼节,一个是七月十五,一个是十月初一。
七月十五,给祖宗们上坟烧纸钱,怕祖宗们在阴间青黄不接没钱使。
十月初一,给祖宗们上坟烧寒衣,天要入冬了,怕祖宗们在阴间穿不暖。
九月二十九,当然是在家给祖宗们准备寒衣,偏这大清入关头一年,竟将规矩改了。
这顺治皇帝偏要赶在鬼节这天登基,又不嫌晦气。
许是威慑老百姓,不可以再挂念大明,从今以后只能心向大清,为此多尔衮专门选在这一天,专门杀掉明朝太子。
西郊演武场。
新建的演武场由原来的明朝马场扩建而来,在原来的基础上,疯狂圈地,又不知道让多少百姓的家园,化为废墟。
大清根本对百姓不管不顾,管你流离失所,管你流落街头,哪怕饿死冻死,朝堂里的那些大官,根本眼都不带眨一下的。
咚咚咚的擂鼓声,震耳欲聋。
斩龙台高约三丈,专门设置在校场中央,东南西北四个方向,纷纷由八旗兵各自选出来的精锐,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骆养性的汉旗营,却被打发到了最外围,负责维护秩序。
多尔衮带着小皇上,顺治皇帝,以及皇帝的养母小搏尔吉特代圣母皇太后,共乘两辆明黄大车轿,带着一群仪仗人马,浩浩荡荡的来到了演武场。
多尔衮的车轿在前,皇帝和皇太后的车轿在后,大明朝从前的銮仪卫队,前护后拥。
除了这些人身上穿的衣服,手里举的旗帜变了,其他几乎什么都没改变。
依然还是沿用明朝的这套礼制,按照从前的叫法,这叫卤薄。
这些从关外白山黑水间走出来的野蛮人,又怎么可能懂得这套繁杂的礼仪,为了壮声势,自己又想不出,也只好一切按照明朝的规矩来。
此时已是秋风飒飒,车轿外已寒气逼人。
大轿内,白铜火盆里烧着从前明朝惜薪司送来的银霜炭,暖意融融。
顺治皇帝乖巧的望了一眼圣母皇太后,略带稚气的问:
“母后,这明朝太子非杀不可吗?他多大,有我大吗?”
小博尔济特氏像有心事的望了望外面军容整齐的御前卫队们,越过他们看向道路两边下跪,不敢抬头的燕京百姓们,不由满足的笑笑:
“比你大,他比你大多了,大概不到十六岁,按汉家风俗,已是弱冠,不过,他今天必死!”
顺治皇帝听了这话,不由伤感的说道:“非杀不可吗?”
小搏尔吉特是一脸温柔的转过脸来,看向了年少不懂事的皇帝,笑道:“怎么,你心软了?”
年少的皇帝点点头:
“叔父摄政王不是说了吗,咱们夺的不是大明的天下,跟大明是没有仇恨的啊!”
小博尔吉特氏冷笑连连:
“虽然你还小,也才不过八岁,你要是老百姓家的孩子,大可不必知道这些,谁让你是皇帝呢,
从今儿起,你的心肠必须要硬,崇祯皇帝一共有三个儿子,你叔父多尔衮未必都能抓到,你继位以后一定要记住,朱明皇室的子孙绝对一个也不能留!”
“可这又是为什么啊,大千世界,找寻这几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
“大千世界,尽是我大清的子民,你只需要给极高的赏格,哪怕他们逃到天涯海角,也一定会有人将他们的人头奉上!”
“可我还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杀他们呢?”
“论起来,这也是没办法的事。
想当初汉人的李世民,将他的哥哥弟弟,连同他们的后代子孙,几乎全杀了。
看起来很残忍。
可在权力的争夺当中,绝对没有中间路线,
刀一旦举起,绝不能放下,只要放过一个人,就会给自己家族带来灭门之灾,
想我大清入关不过百万人,汉人又该有多少,相差又何止十倍,绝对不能给他们一丁点念想!”
顺治皇帝听到这番高论后长久不语,内心深处受到了极大的震动,过了一会儿,他又幽幽的说道:
“外敌再厉害也还在明处,可这近在眼前的威胁比如说叔父摄政王,他有一天会不会不愿意还政予我,到时候我又该怎么办?”
小博尔吉特是听了这话满脸惊恐,连忙向车轿外左右看了看,才回过头,厉声骂道:
“你这话怎敢在这儿讲,你是不是又听到了什么风声?”
皇帝只好压低声音嗫嚅道:
“母后与叔父摄政王的事情早已传的满城风雨,我多希望这些事情不是真的……”
“我跟你说了好几次了,是真的,眼下这是我们母子唯一的生存方式,我身为女人,下半身就是我唯一的武器,也是你皇位的保障,怎么很丢人吗?”
小博尔基特氏说这话时,双眼炯炯的看着皇帝,皇帝此时已是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