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第二十九章
如今一统高原的归义军兵强马壮,冯绍民自己的婚事自己能做的了主,确实无须委曲求全,偏要讨个大明的驸马来做。
“你!”那出列的官员被噎得花白胡子一抖,手执玉笏指着使臣问道,“那你说,冯绍民是何居心?”
使臣冷睨他一眼,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转向一直保持沉默的皇帝,坦诚道,“不瞒陛下,归义军正向永泰城集结。”
张绍民闻言蓦地一愕,果真是名不虚传的状元郎,三年筹谋竟已下得先手。
永泰城临近瓦剌、大明交接处,是三方势力汇集之地。而瓦剌与辽东实则已联姻结盟,据他了解,大明大量矛戈兵甲走私出境就是走了瓦剌境内。
倘若,冯绍民愿与大明互为犄角,切断物资在瓦剌的通道,阻断瓦剌与辽东的联系,孤立无援的辽东可能会选择退兵。
假如,皇帝真惹恼了她,归义军又可以由此进逼安定,威胁大明本土安全。两线作战的大明,离崩溃还会远吗?
可他总觉得,哪里逻辑不通。
张绍民拧眉沉思,两条路再如何选择,冯绍民都不必要成为大明的驸马,除非,她本就是为了充盈大明实力而来。
想通这一关节,他颓然地闭上双眼,在心底喟然长叹,冯素贞啊冯素贞,我张绍民今天才真正明白,为何天香最终将心交给了你!
他以前不知自己为何会输给一个女人,如今却输的明明白白、心服口服。
使臣莫名其妙提到军队调动,常人第一反应便是——他岂非在威胁大明?皇帝果然龙颜大怒,深悔当初听天香求情竟一时心软,放了冯素贞一条生路。
“放肆,天香怎会允许她威逼故国!”
朝臣们纷纷附和,对使臣同声斥责,仿佛此刻责难他,就等同于责难了那个逼他们咽下苦果的女驸马。
适才冷眼旁观的李兆廷此时上前一步,出列躬身奏道,“陛下,使者仅持有归义部文碟,未呈有长公主殿下信物,又从何证明天香公主生还的消息确凿无疑,且她是自愿嫁于冯绍民的呢?何况,长公主殿下绝不会允许她威胁大明!”
他的奏报本该一石激起千层浪,可吵吵闹闹的朝堂上却在霎那间死一般沉寂了。
皇帝直着眼睛呆怔在龙椅上,他初始之时怎么没想到这一重大破绽,天香是自己皇妹,他可以关心则乱。但这帮大臣呢?都是吃干饭的猪脑子吗!?
朝臣都明白自己失职,一个个如缩首乌龟,噤若寒蝉。
使臣刚被喷了一身唾沫星子,他从容地拂了拂衣袖,整了整衣襟,似是要把口水和晦气拂走。
皇帝一言不发盯着他做完那些小动作,看着他磨磨蹭蹭,终于从袖口翻出一封信来。
“长公主殿下给皇帝陛下的亲笔信,想必足以为证。”
皇帝命人呈过信来,看到封蜡处确是天香的印信,方才呼出一口浊气,面上却还是绷得紧紧的,怨气冲天地问,“来使如何不早些呈上?”
“因公主殿下特意嘱咐,所以不曾当众面呈陛下,”使臣拱手欠身,学着天香的口吻笑道,“殿下请陛下私下偷偷阅读此信,否则,万一有损大明颜面,她概不负责。”
天香什么样儿,作兄长的清楚得很,她说会令他丢脸,那若让旁人看到信的内容,百分之二百能让他的脸丢到姥姥家去。
皇帝觉得自己捏着个烫手山芋,扔也不是看也不是,顶着一众大臣疑惑的目光,最终抖抖嗖嗖地揣到怀里去了。
大明满朝文武,除了与冯素贞同为状元的丞相张绍民,无一揣度到她的真实用意,可她又何必让使臣故意语焉不详,引起天子和朝臣的误会?
张绍民心思一转随即暗自苦笑,她这女驸马反正已是“恶贯满盈”,再做个威胁大明国土的坏人又有何妨?给皇帝板板正正递上一个梯子,好让他以保护江山社稷为由,将准予天香嫁给一个女人包装成出于无奈之举,免得大明皇帝和朝臣之间彼此难堪。
真是用心良苦啊……
既然都是为了大明,张绍民自是要出手帮她一把,遂出列奏道,“臣请陛下看过长公主殿下书信后再做决断。”
皇帝点头如捣蒜,又怕被什么人插话,赶紧接口道,“退朝!退朝!来使先回驿馆歇息,等朕看过信后再议!”
女驸马那折石破天惊的黄梅戏,两朝老臣多数都亲耳听过,新拔擢的官员只要是有心的,又如何不知。许多话无法摆在台面上明说,既然皇帝今日绝无可能有个明确决断,众臣自是要在朝会之后的奏折中力陈己见。
满腹好奇的皇室回到他的御书房,捧着那封烫手的信逐字逐句读下去,天香龙飞凤舞的书法对妻妻生活坦荡而直白的形容,直把他臊得面红耳赤。
“哼!毫无廉耻之心!”
天香与冯素贞二人私相授受,皇帝简直无地自容——她倒是有自知之明,这信确实有损大明颜面,不能让除他之外的任何人知晓。
等等!
为什么天香自己做下的丑事,反而他要觉得无地自容?皇帝心烦意乱,呆坐着懵怔了一会儿——
难道是因天香暗指妻妻生活和谐顺遂,还颇为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