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穿过破庙坍圮的穹顶，在积灰的蒲团上织出蛛网状光斑。方小树蹲在功德箱前，鼻尖几乎贴到裂缝处：“赌五粒茴香豆，里头藏着老方丈的私房钱！“
“这玩意能泡酒！“方小树指尖轻弹虫壳，被暮雨用《千虫谱》拍落。泛黄书页间簌簌掉出几粒陈年糯米，正是去年中元节方小树偷塞的供品。褪色的帷幔突然缠住少年脚踝，霉味里钻出条碧绿蚕蛊。
“呕...“方小树掐着喉咙干咳，吐出的肉渣里混着半截蛾翅。暮雨复眼暴睁，腊肉背面的女子唇印正渗出琥珀色浆液，齿痕间爬出米粒大的蛊蛹。功德箱被佛掌拍碎的瞬间，铜钱如雨坠落，每枚钱孔都嵌着人牙。
子时的乱葬岗飘着青色鬼火，墓碑上的荧蕈随脚步明灭。方小树拖着半截蚕茧，丝线在月光下折射虹彩：“这料子给王寡妇缝肚兜正合适！“
虫颚撕裂腰带的刹那，方小树后背鼓起核桃大的肉瘤。皮肤呈半透明状，可见蓝紫色虫血在筋膜间奔涌，每次呼吸都伴随蚕食桑叶般的“沙沙“声。暮雨刺穿蛾王复眼，虫血喷溅处野花瞬间绽放凋零，花瓣落地凝成蛊虫形状。
洞外传来指甲刮擦声，方小树虫化的左耳垂脱落，滚入岩缝深处。暮雨复眼捕捉到耳洞残留的饕餮刺痕迹，与三叔公烟杆尖端造型完全一致。月光偏移时，耳垂在岩缝发芽，长出米粒大的荧光菌菇。
暮雨挑开红盖头，腐尸七窍钻出人面蛾。嫁衣内襟符咒写着“林氏阿沅“的生辰——与翡翠镯完全一致！尸群突然齐唱合卺歌，暮雨复眼暴闪，视网膜上新娘们的脚步轨迹交织成璇玑步，正是娘亲独创的阵法。
记忆对冲的剧痛中，暮雨撕毁嫁衣。布帛断裂声与方小树的咳嗽共振，尸群突然停滞——腐尸们齐声背诵《千字文》，正是暮雨幼时开蒙的课文。金步摇碰撞声里，方小树摸出怀中的梨膏糖纸，背面稚嫩笔迹写着：“给小树留半块“。
“瞧好了！“方小树扑腾着撞上枯树，翅尖磷粉簌簌飘落。触及的野草瞬间碳化，在焦土上勾勒出北斗七星阵图。暮雨复眼暴闪，视网膜上浮现出蛊虫能量流动的猩红轨迹——每只人面蛾的振翅频率，竟与祠堂祭鼓完全同频。
花岗岩墓碑碎裂处，露出人骨搭建的蜂巢蛊穴。每个六边形巢室都封存着婴儿干尸，肚脐处长出荧光菌丝，正随着方小树的呼吸节奏蠕动。“这可比马蜂窝带劲！“他翅尖轻点菌丝，整片坟岗突然响起万千婴啼。
“吉时到——“
当情丝蛊钻入血管时，暮雨看见青铜匙与胎记共鸣的波纹。鲜血在半空绘制的合婚书完成刹那，傀儡们突然跳起诡异的求偶舞——脚尖点地轨迹，正是他幼时偷看娘亲在祠堂独舞的步法。
晨光穿透蛊蛾残骸堆积的荒原，方小树仅剩头颅与左臂保持人形。虫须卷起焦土上的枯枝，在泥地上画出歪扭的烧鸡：“记得...多撒孜然...“
当虫茧从残躯脱落时，记忆如潮水涌现：七岁的方小树被钉入饕餮刺，瞳孔映出暮雨娘亲手持蛊鼎的身影。三叔公的烟杆蘸着他脑髓绘制的符咒，正是《饲蛊诀》缺失的第十三章。最后一丝人性消散前，方小树扯下左耳垂：“拿这个...去醉仙楼换叫花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