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看到她还会朝她露出个小小的笑。碰见次数多了,沈隽便有些看不下去了。
在又一次遇见的路上拦住春姐儿,塞给她一块儿用油纸包起来的点心,是七娘子吃不完赏下来的。
春姐儿还想推拒,可一抬头瞧见的就是沈隽离开的背影。她不觉抿了抿唇,眼眶发热,举起袖子用力擦了擦眼睛,小心翼翼地把油纸包塞进怀里,送完夜香后独自躲在没人的角落里,拿出来咬了一小口。咬了也舍不得咽,在嘴里含了好一会儿,才慢慢咽下去。一小块儿点心,被她吃了足足半个时辰,掉在油纸上的点心渣都被舔干净,连这张油纸都被她折起来,小心收好,阳光照在她瘦巴巴的小脸上,不自觉露出个满足的笑。
而后的日子里,沈隽便时常在碰见对方的时候投喂点儿吃的。有时候是一块糕点,有时候是一块蜜饯,有时候是个烧饼,有时候是半个橘子,像是在投喂什么流浪小动物似的,她递给对方,对方先收好藏起来,再躲在一个无人的地方偷偷吃掉。
时间过得极快,还有两天就是上元节了。
这一日,沈隽又被七娘子派出去买东西,回来的路上被路人经过时溅起的泥水弄脏了衣裳,便打算先回趟屋里,换身干净的再去跟娘子回话。结果刚靠近下人房,就看到陈嫂子又在打春姐儿,手里的掸子每挥下来都带着风声,打在春姐儿背上,啪啪作响,一边打还一边骂:“我打死你个骚蹄子,顶风臭八里地的玩意儿!”
这么冷的天,地上还结着冰,春姐儿却被她按在地上打,脸上还带着一个鲜红的手指印,每被打一下,整个人就瑟缩一下,双眼睁着,却没有眼泪。倒也不是没人劝,陈嫂子的男人,春姐儿的继父就站在边上,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好声好气地劝她:“好了好了,别打了,孩子还这么小,打坏了可怎么是好?”
然而他越劝,陈嫂子打在春姐儿身上的力道就越大。沈隽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咬了咬牙,扯着在一旁看热闹的李二哥冲过去,躲在他后头,大声喊了句:“别打了!”李二哥整个人都莫名其妙,但对上陈嫂子凶狠的视线,还是挺直了脊梁,把沈隽护得更严实些,混不吝地道:“没听我妹子说吗,叫你别打了。”听到她的声音,被按在地上的春姐儿微微抬起头,那双眼睛里似乎多了一丝光。
陈嫂子冷笑一声,“你们两个算哪根葱,叫我停手就停手,她是我生的,我想怎么打就怎么打,就算打死了,你们两个也管不着!”也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沈隽总觉得,她看向自己的目光,似乎比对着李二哥的更加厌恶,比前些日子也更过分,里面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暂且把疑虑放进心里,她从李二哥身后探出头来,“那可不行,春姐儿就算是你生的,如今也是主家的奴婢,是主家的财产,打死了你赔得起吗?”她话音刚落,陈嫂子像是被她说愣了,嘴唇动了又动,却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来,一时之间僵在了原地。
李二哥也顿时转过头,“牛啊妹子,好像还挺有道理的?”沈隽不理他,趁这会儿功夫上前把春姐儿拉起来跑了。李二哥:…”
对上陈嫂子充满怒意的目光,他无语地扯了扯嘴角,咳了两声,“那什么……我劝你消停点儿啊,就你这点儿本事,也就欺负春姐儿了,到了外头可打不过杜妈妈,也打不过我…
说完这话,不等对方作何反应,转身就跑。另一边,沈隽拉着春姐儿一路小跑,一直跑到园子里的假山后头才停下来。转头一看,春姐儿已经累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沈隽见陈嫂子没追上来,也松了口气,拎起裙角蹲在地上喘气。“三姐儿,方才……谢谢你。”
正歇着呢,身边忽然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沈隽摇摇头,“不用谢我。话到这里,她转过头看向春姐儿,认真道:“你阿娘今日为什么打你?'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陈嫂子今日打得分外狠,嘴里骂得也格外脏,明摆着跟往常的打骂不同,沈隽自然也能看出来。然而她这话刚落,春姐儿那张刚刚恢复了些许血色的脸上蓦地又白了。她张了张嘴,身上也颤抖着,半响却一个字都没说出口。见状,沈隽忙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胳膊,“不想说就别说了。”春姐儿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正当沈隽斟酌着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时,身边的人忽然小声开口,“三姐儿,我在针线房偷的那些东西,是……是我阿娘叫我偷的……她终于鼓足勇气把这件事的真相说了出来,沈隽却并不意外。通过这段时间跟春姐儿的相处,她也多少对对方有了些了解,同蒲草一般,柔弱却也坚韧,即便是倒夜香这样的活计,也认认真真地做,每天用冷得渗人的冰水刷恭桶,也刷得干干净净。
自己给过她几次吃食,她便主动找上来,说以后可以把恭桶给她刷。“到时候你就不用自己刷了。”
沈隽还记得对方当时说这话时亮晶晶的眼睛,像是因为终于找到了自己能够回报的方式而高兴。
就在春姐儿等得开始忐忑的时候,她“嗯”了一声,朝她笑了笑,“我猜到了。”
春姐儿顿时松了口气,露出个如释重负的笑容,磕磕巴巴地说,“那,那就好……”
沈隽在心里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