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却是怎么都不想睡。便将梨月喊来同自己睡。
她总是梦见前世。梦见她住在孟家的那座小宅,梦见正房门前的那棵柳树,每到春天柳絮飘扬的时节,她就会一直咳嗽,说不出话来。
为此只能避去庄子里住着。而他在她不在的时候,才会歇在正院。
现在想想,是不是因为那棵柳树飘絮,他能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用见到她,才一直留着的。他其实很不愿意见到她……
“梨月。”她轻轻地喊了喊。
“小姐,怎么了?”
“我记得娘说最近园子里要栽花木了,有这回事吗?”她转过身,同身边的姑娘面对面躺着。
梨月在被子里笑了一声,给她掖好被角:“您怎么还挂心这种事儿呢……不过我记得确实有这回事,前些日子管园子的管事妈妈让人去买了苗木,眼下已经暖和起来了,马上就要栽了。听说咱们二院的园子也要重新修葺一下。”
明宜窝在被子里,小声地跟她道:“能不能跟娘说,咱们院里不要种柳树苗。”
梨月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摸了摸她的头发:“好小姐,您莫不是睡糊涂了,怎么会有人家在家里种柳树呢?那会长得很大的,不好打理……而且也没什么好意头。”
这样吗?
原来柳树栽在家里不好。
她垂了垂眼睫,胸中忽然好像闷闷的,一种十分异样的情绪压了下来,让她整个人都很疲惫。
“睡吧。”她小声地道。
梨月低低地嗯了一声。
赵明宜没想到的是,第二天祖父的人会来他们院子里,就连父亲也吓了一跳,连忙问管事何进到底是因为什么,还让人泡了好茶来。
何进却看起来很严肃,只说请小姐去一趟。
林氏捏了捏帕子,看了女儿一眼,赵明宜也看了看母亲,都猜到了到底是因为什么。
她拍了拍母亲的手,跟着管事去了前院议事厅。何进一句话没说,身为太爷的贴身管事,自当一板一眼稳重为上,却头一回见到这样这样镇静的小姑娘跟自己去太爷的书房。
在这之前,他还亲自去请了三夫人。那位夫人却是吓得话都说不清了。
其实何进不知道的是,赵明宜心里也慌张。只是她不能露怯,因为她心底藏着那样一个天大的秘密!
前世今生这些说头,任谁听见,也会道一句她疯了。她绝对不可以表露出一点点这样的说法,哪怕是最亲近的人,哪怕是她母亲。所以她只能镇定!
议事厅近在眼前。
何进敲了敲门:“太爷,小姐到了。”
里头嗯了一声,赵明宜才往里探了探头,只见他祖父坐在太师椅上,眼睛微微闭着。她收了目光,小心地往里走去,待走到书案旁,才喊了一声祖父。
“你来了……”
他坐起了身,目光看向何进,何进便恭敬地退了出去。议事厅便只剩下她跟太爷了。
赵明宜忽然如坐针毡。她知道太爷要问什么,却一时间没想到要如何回答。……而且这位老太爷,她实在是害怕,就是单单地站在一旁,她都能察觉到那道审视的目光,好像只要她一说谎,都能被找出疏漏来。
“蓁蓁,跟我说说吧,你是怎么知道你三叔母受人钱财,让人摆平了孟家……可还有旁人知道。”
他两鬓已然斑白,那双眼睛却是凌厉无比的。赵明宜甚至不敢看向太师椅。
“我……我,”她顿了一下,强装镇定,却不敢轻易找一个理由糊弄太爷。
就连伯父跟几位叔父,为官多年,都不敢在祖父跟前造次。她就更不敢了。顿了许久,她心下越来越慌,掌心开始冒冷汗……
她要怎么说?她长在闺阁,怎么会知道孟家的事。而祖父请她过来,在前头肯定已经见过婶娘了,婶娘那头办事的人肯定已经处理了个干净,不会给她留把柄。她就更无从得知了!
心下百转,她想到了更深的东西。
祖父亲自来问她,说明这件事很严重……当年孟老爷与祖父政派相争的事她不清楚,只知道祖父很忌讳孟家。那有没有可能,祖父会借此事……彻底除掉孟老爷。
她越想心里越慌,手微微握着,指甲慢慢嵌入掌心。
就在她慌张无措之际,门外何进忽然敲门走了进来,看了上首一眼,又看了看她。
“太爷,大爷来了。”他顿了顿,忽然面露难色:“爷说来接小姐去东街看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