闯入(1 / 3)

十七岁那年,焉莱在老家嘉岭县第三重点中学读高二,下半学期,陈实转学到她所在的三班,成为了她的同桌。

他的到来,曾引起一阵不小的轰动。

一是因为嘉岭县不大,也不富,县三中虽是重点高中,但在全省还不排不上号,陈实是北京来的,重点实验中学的尖子生,父母都是大学教授,本不该有交集的二者,就那样联系上了。

二是老师们的区别对待,陈实的到来,为学校名牌大学升学率可能性陡然增高为了留住陈实,老师们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又是备单间,又是开小灶,但陈实的父母不应允他住校,拒了。

三是陈实出众的外形条件,他高高瘦瘦,修长挺拔,又有她只在电视上见过的大牌衣服加持,让本就疏离的他,更添了一丝不可捉摸的神秘感。

后桌的管璐璐曾问她,陈实像不像火影里的宇智波鼬?

焉莱哼声,宇智波鼠还差不多。

她看这家伙极不顺眼。

陈实傲得很,基本不理人,不理她,也不理别人,焉莱起初以为他害羞,主动跟他搭讪,跟他讲老师和同学的糗事,从早上讲到放学,讲得口干舌燥,却只换来一句,她太过聒噪了。

焉莱热脸贴冷屁股,惹得旁观者无情的嘲笑,老腌菜发春,山鸡撩凤凰,没皮没脸,凉凉,焉莱吃瘪,也不理他,还像小学生那样,划了条三八线,跟陈实严正声明,越界背挨捶,绝不姑息,但陈实平时都是正襟危坐,连课间休息都是笔直端坐,从没越过界,反倒是她,一打瞌睡就朝陈实那边倾斜,有次化学课还倒在了陈实大腿上,陈实弹她脑门唤醒她,她懵头懵脑睁开眼睛,然后两腿发麻,一头栽了下去,疼得龇牙咧嘴,陈实稳如泰山,眼皮都没抬。

焉莱由此得出,这人是冷血动物,又看陈实麻杆身材,脸色发白,血气不足,背地喊他陈娘娘。

但陈娘娘也有良心发现的时候。

有回体育课结束后,她正扭头和管璐璐讨论校外新开的火锅,陈实大个子,长胳膊长腿,伸展一下筋骨,胳膊肘贴着焉莱横叉过来,直直抵向她的前胸,或许是过于柔软的碰触,让陈实也觉出了不对劲,而后伴着焉莱“啊”的一声尖叫,速速收回肇事手臂。

焉莱条件反射地推了陈实一把,骂他有病,陈实悬着手,不作声,被焉莱当作心虚默认,更气了,再推,但陈实侧了下身躲开了,焉莱扑了个空,身体朝前倒去,眼看要摔向冒着钉子头的书桌桌角,陈实忽地出手,将她揽腰捞了回来,她不由自主地抓紧陈实的手臂,脸贴到了他的胸前。

一幅亲昵的小鸟依人图,浑然天成。

英雄救美,不对,是老腌菜也有春天。

苦闷的高中生活,任何一件不同寻常的小事件,都能招来起哄和狂欢。

她虽然大大咧咧,但在男女那点事上却一物不知,脸红成了猴屁股,想让那些家伙闭嘴,却适得其反,还有人念起了“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班主任正巧过来巡查,理所当然地认为她是害群之马,扰乱了班级纪律。

世界大多数的时候,是不公平的,这是焉莱上学时,脑海里常翻涌的话。

譬如她,她学习用的功,从不比别人少,在家不干活的时候,全用来学习了,但仍考不好,从小到大都被人说脑子笨,就连她去扶起骑车摔倒的邻居,都会被一句,这孩子哪哪儿都不赖,就是脑壳笨,而那些不用功的人,人们反而会惋惜,这孩子挺聪明的,就是不好好学。

在没有任何结果的时候,人们从不珍惜努力,努力反会成为彻底挫败的佐证。

作为高考预备役,他们的成绩是所有,她没有成绩,就没有呼吸权。

但在班主任要罚她去门口站着思过时,陈实却罕见发声了,说取笑别人是可耻的,受害者不该被罚,因为陈实的话,班主任又问了一遍,火力转移到了别处。

放学时,焉莱走走停停,最终在同学们陆续走完后,麻溜地返回教室,她是想给陈实致谢的,人人都知道,她恩怨分明,不受不白之冤,但也不白受人恩惠。

可刚进去,她就愣了。

陈实还坐在靠窗的位置,托着腮陷入思索,旁边的窗户开了半扇,偶尔过来一阵微凉的风,吹动他米白色的衬衫,碎银般的夕阳光肆无忌惮地洒入,将他团团环绕,那金黄色的阳光,随风飘逸的蓝色窗帘,青春蓬勃的少年,洁白锃亮的墙壁,红色的复古窗户……瞬时汇成一幅绝美的油画,刻在了焉莱的脑中。

陈实也无声无息地闯入了她的心中。

多年后的剧本会上,有人提起经典的爱情电话情书,提起不老男神柏原崇,她会扬起脸笑,哈,少见多怪,你们啊,只能想象,但我见过真的,活的,抑或……更好的。

他怎么就那么好看呢,只看一眼,就会让人遐思迩想,岁月对于俊俏的年轻人,就是一件顶顶精美的打磨器,能磨出绝美的艺术品。

“焉老师,你要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