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知意脚步声并不沉重，只是这个空间并无杂音，哪怕是在劫雷的轰隆声中，青冥亦能清晰地捕捉到。

仿若踏在祂的心尖上，底下坠着的是欣喜与忐忑。

她见到祂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会喜欢吗？

会不会觉得祂的本貌不如溯？

……

纷繁的思绪涌来，让祂连秋知意渐近都不知道。

秋知意看着眼前被层层锁链包裹住的“人”，祂的下半身已经支撑不住化作原形，长尾上伤痕累累，上半身也不遑多让。

数处被锁链穿透、缠绕，裹挟着翻滚的血肉，祂的双手被穿透腕骨的锁链高高吊起，甚至可以从手腕中窥得祂的骨头，祂动弹不得，金色的血液已经在漆黑的衣摆上干涸，像是衣摆上自带的花纹。

祂双目放空，好似根本没有感觉到她的到来。

秋知意伸出手又顿住，她不知如何去触摸这个伤痕累累的躯体。

她曾设想过青冥如今的样子，真实远比想象来得更加触目惊心。

秋知意受过诸多伤，前世来自万剑宗的伤害甚至比这个更加刻骨，只是同样的伤口，落在青冥身上，总让她觉得难过。

不该是这样的。

她想。

祂应该是如清风朗月，俯瞰人间。

秋知意将手轻轻贴上青冥的脸颊，将青冥从诸多毛茸茸的担忧中唤醒。

她轻轻靠近，以额头抵上青冥的额，声音近乎缱绻，她苦笑道：“我们可真是天生一对。”

青冥鸦羽般的眼睫颤了颤，明明是落日熔金般耀眼的眸子，此时却带有几分不确定的小心翼翼，祂轻声问道：“你不会觉得如今的我丑陋？”

秋知意更进一步，与祂呼吸相接，如同羽毛般若即若离，她一手捋过青冥披散的头发，如同夜幕织就的锦缎，语气呢喃：“你可觉得前世只剩下骨架的我丑陋？”

天道明明是用的青冥的面貌，却只让她觉得鄙薄且猥琐，哪怕之前青冥用着溯的面貌，秋知意也觉得这张脸长在祂身上要优越许多。

人本就有所偏心，魔亦不例外。

青冥摇摇头：“并不一样的。”

“如何不一样呢？”秋知意反问。

青冥却不再继续，祂生疏地转移话题：“你是要飞升了吗？”

秋知意点点头：“此界天道已死，结界已破，无间化身结界，云止戈与云翳化身此界天道。”

青冥思索片刻：“无间当已成佛，只是……”

“她必再次堕魔。”秋知意接上了祂的话。

“你可还记得灭世？”青冥问道。

秋知意手心摊开，与青冥稍微拉远了距离。

“是这个吗？”

怀中突然空落，剧痛再次席卷而来，祂忍痛看着秋知意手心之物。

漆黑的立方体不断旋转，其上是精致的镂空符文。

“经你净化后的灭世，已是纯然的魔气载体，或可成为云止戈与云翳之后的躯体，如若不成，亦可成为此界魔气灵气循环之枢纽。”

秋知意并不在意外物，既然青冥都如此说了，她便将灭世递给了祂。

祂的手心因为忍痛，全是冷汗。

“疼？”秋知意刚问出口便觉得这话实在是废话，怎么可能不疼？

青冥将头埋在她的肩窝，摇摇头。

明心剑带着噬空闯了进来，之后还坠着跟慢悠悠的白羽。

“秋秋，噬空说有东西呼唤它吞入的东西。”明心的话在看到此时的秋知意与青冥时戛然而止。

秋知意却并不觉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她转过身来，与噬空对视，对着它招了招手。

“怎么了？”

噬空在明心剑上转了两圈，声音可怜兮兮、有气无力。

“秋秋、青青……”

话音刚落，它便从身体中吐出一物。

这是……它之前吞噬的从江晚宁体内出现的神格。

“这是？”青冥皱眉。

秋知意笑道：“我倒是忘了，这是江晚宁体内的半个神格，凤族对她可真是寄予厚望，我本想给噬空吸收，看来，它是与此物无缘了。”

青冥听到她的解释，紧皱的眉头却并未松开。

祂的手腕动了动，带着锁链一阵叮里哐啷地响。

秋知意一把握住锁链，防止锁链的波动扩大祂的伤口，冷声道：“你干什么？”

青冥熔金般的眼睛立时笼上一层雾，鸦羽打湿了水，更加漆黑。

秋知意放缓了语气，解释道：“有什么事与我说，我来做。你这样，我不好受。”

青冥怔怔地看向她，灵魂出窍一般，祂露出一个柔软的笑：“我很高兴。”

秋知意还想等祂说出高兴什么，祂却不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