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稳稳当当的秋知意。

微妙的敬仰与憎恨在他心中勾勾缠缠，痒得他几欲窒息，连奚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只当自己活该。

两人一时无话。

神庭的疆域远大于三千界，只是云舟的速度亦远超凌霄界的工具，到了凤族所在之时，已然半夜。

圆月高悬，天幕的颜色自天际流下，汇成一条发着深蓝微光的夜雾河流环绕着凤族栖息的群山，山上星星点点的花草在深蓝夜雾的氤氲中发着浅淡的微光。

冷、静而清。

连奚自云车走下，张开双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他脸上的笑意凝固在看到秋知意掀起云车门帘走出之时，像极了不伦不类的失败面具。

秋知意笑着对他点头：“继续。”

连奚却不再笑，他走到云车上，居高临下地与秋知意共同观看凤族的全貌。

“很美吧。”

他发自内心地赞叹。

“凤族的审美向来是神庭顶尖，”他顿了顿，似是害怕秋知意又说出什么话来噎他，他又补充道，“即使是有几分凤族血脉，审美亦大多不错。”

秋知意并无反驳他的意思，只是见到连奚如此急着找补的样子也颇为好玩，她望向眼前幻梦般的场景，嘴角勾起笑。

青冥说等她等了亿万年，只是自来到神庭以来，秋知意并未感到有任何熟悉的地方，记忆依旧完整，哪怕是眼前的凤族。

秋知意并不会给自己脑补出什么虐恋情深的替身戏码，她所有所思，眸中金色流光闪过，冥冥中好似有一股力量将她与眼前的凤族联系在一起，如臂使指。

秋知意甚至能感受到凤族族地的所在，凤族族地中盘旋的凝重情绪，大抵是正在布阵准备擒她个措手不及的诸位仙佛。与秋知意的轻松甚至是惬意相比，无异于黑色幽默。

那股将她与凤族联系起来的力量，陌生又熟悉。

是大道，以及她的力量。

晚风静静地流淌，灌满了秋知意的外衫，针对她的天罗地网并未布置好，秋知意难得心善，给连奚一点放松的时间，她回头对连奚问道：“既然你说我是凤族的神明，不若带我认识一下凤族？”

连奚哪敢答应，他现在都搞不清所谓神明信徒是个怎么一回事，别带着秋知意到凤族走一圈，凤族所有凤凰都被她收割殆尽了。

连奚委婉拒绝：“舟车劳顿，要不让连玥先照顾您休息一会儿？”

秋知意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她眼中倒映着满天星河，而他，仿若透明的蜉蝣，浩大与渺小，深邃与纯然在她眼中同时出现。

“哦？当真只是照顾？”

连奚又回复成了板正端肃的模样：“自然，毕竟凤族对您有所求。连玥。”

话音刚落，一只硕大的身影自山林间飞出，翼展遮天蔽日，挡住了漫天的星月。

她飞到连奚身前，喙部开合：“族长。”

连奚摸了摸眼前伪凤的冠羽，放缓了声音。

“连玥，照顾好她，她是我凤族的神明。”

说道后面“神明”二字时，连奚一眨不眨地看着连玥，像是要从她的脸上看出什么表情。

但是没有，她的脸上依旧时一片呆滞的空无，凡事都是有也可以，没有也不会有什么意见。只是既然有命令，那就全心全力地去执行。

连奚之前再喜欢连玥的性格不过，如今却有些痛恨。

他对连玥足够坦诚，但她依旧不会有什么回报，她只是一把没有感情的刀。

冠羽随着连玥翅膀的摆动轻轻摇晃，像是连玥轻轻地蹭着他的手心，连奚收回手。

罢了，就这样吧。

“是。”连玥化作人形，素白的一张脸上只有漆黑的眸子格外显眼，浓墨一般没有丝毫留白。

“请随我来。”

秋知意走向连玥。

“等——”连奚伸出手，似是想要说什么。

看着秋知意与连玥回过头的两张脸，连奚释然地笑了笑，他放松地摆摆手：“无事，去吧，好好休息。”

他看着秋知意与连玥越走越远，直到缩成看不见的两个小点，负手叹了口气。他眼底印着凤族山涧流淌的银河般的夜雾，低声的喃喃也消散在山岚缱绻的流动间。

“但是没有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