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鬼(1 / 3)

晚宴的尾声,服务生端出来一份解酒的柠檬挞,酸溜溜的味道,盼儿兴趣寡淡。

“那你想吃什么?”盛武杰看穿了她的馋虫,“外面说不定还有铺子。”

“算了算了。”盼儿抱紧花,避开些眼神,拉着盛武杰,只想赶紧出门。

盛武杰差了人去请司机过来。

等车的间隙,盼儿立在影院台阶上出神,手里的花微微发烫。

她与王夫人聊得好这不假,可花压根就不是王夫人送的,是她从洗手间里出来,迎面撞上个西装革履的男人送的。

那男子二十出头的模样,满身的贵气,笑容明亮,他看见盼儿的时候,眼神明显地晃动,痴愣了几秒,看看盼儿,又看看花,直接把花塞进了盼儿怀里,只说一句:“这花漂亮,特别衬你,祝你玩得开心”,说完他就转身离去,没有留下姓名,也没有借此交际。

盼儿低头看花,粉嫩的康乃馨里是几朵艳丽的玫瑰和芍药,颜色花型都是盼儿最喜欢的,她舍不得送给别人,到盛武杰跟前,只能扯谎。

那送花的男子生得当真俊朗,西装袖口露出的一小节白色衬衫整齐洁白,清澈的眼神让盼儿觉得他大约是个大学生。

盼儿除了花,就是喜欢白色的东西,一尘不染的模样,让她心生向往。但她从来不敢穿白色,一不小心就要弄脏的颜色,她可不敢往自己身上招呼。

要是她有选择自己夫婿的权力,八成会想嫁个这样的男人,斯文,白皙,讲礼貌,懂情调,笑容明亮又和善。

今夜宴会上,俊俏的男人比服务员端出来的点心还多,让盼儿目不暇接。还好盛武杰走得早,那大高个儿跟堵墙似的,只会挡盼儿的视线。看了一晚上,总结而言,就是她无法只挑一款出来:瘦长条有瘦长的清冷金贵,二十和三十的景致也各不相同,气质各有特色,不分上下,就连西洋人的高鼻梁深眼眶,盼儿看着也挺顺眼,一个晚上叫她体会到了男人为啥喜欢三妻四妾,盛武杰总要娶一房又一房的姨娘。

要是能重来,她也必得在自己最好的年纪里,当个武则天才能过瘾...

“哟,这不是言嫂子吗?”

白邦宁那惹人烦的声音打断了盼儿的思路。

盼儿很早就在晚宴上看见她了,为了绕开她,左右闪躲,还以为逃过了今晚,没想到还是在门口被逮住。

盛武杰在不远处跟人假意寒暄,盼儿不想引他注意,到时候又翻起白邦彦的旧账。盼儿一脸笑容,说话却夹枪带棒:“邦宁也在呢,你车快到了吧,仔细看着,别错过了,万一要睡大街可就不好了。”

白邦宁一身梅红的旗袍,头上像是西洋人打扮,戴了个闪烁的小皇冠,嘴角好像是胭脂涂出来了,多了一圈红色的痕迹。她言语之中满是醉意,愈发口无遮拦:“睡大街,总也好过你睡大观园,嫂子,接过多少客人了呀?”

盼儿咬紧后牙,没立刻回话。

军阀姨娘做艺陪接客,这不是公开的事情,一般人并不知道,所以白邦宁才一直觉得盼儿嫁给盛武杰是高嫁。如今她得知秘密,盼儿在她面前,再没有任何伪装,连最后的一点体面,也被撕碎燃尽。

盼儿脸烧烫了。

她最恨的三个字,就是大观园。

“滚。”盛武杰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冲着白邦宁,毫无表情地说。

“盛大司令啊,”白邦宁醉得整个人轻飘飘的,面对盛武杰没有一丝顾及,甚至还敢叫嚣:“就不滚,怎么着?大司令还敢打女人不成?”

盛武杰发了话,一个矮壮的男人从人堆里挤出头来,将白邦宁挡到身后,嬉皮笑脸地弯腰道歉:“诶呦对不住,这娘儿们我院里新收的,还没做够规矩,叨扰了盛司令,真是对不住对不住。”

原来上一次白邦宁自称高嫁,便是嫁给了他。

男人朝盼儿行礼,自我介绍起来:“言夫人怕是没见过我呢,我姓张,字五阳,是沈城民政长,也就是旧时候的巡抚,夫人好,嘿,夫人好啊。”

都没见过他,他怎么知道自己名字。正是盼儿疑惑的时候,白邦宁又嚷嚷开了。她踩着小高跟,比她夫婿还高出一头来,隔着张五阳的头顶,还是能朝盼儿叫嚷道:“我是官,你是匪,你见到我还不行礼?哦,不对,你不是匪,你是娼!”

盛武杰刚刚把手放到腰带上,而张五阳先行一步,转手就是一个巴掌,抽在白邦宁的脸上,一边骂得难听至极。

盼儿拉着盛武杰,下了台阶。

她不想多逗留,一是这张五阳骂得太过下作,同为女人的她,实在是听不下去,二来,她也怕盛武杰一个擦枪走火要了白邦宁的命,那等于是取了白家伯伯半条命。不是盼儿不计较,而是她清楚这恨意的源头不在白邦宁,细细算来,白邦宁也没有哪一句话说假了。

而白邦宁接着酒劲撒泼,一巴掌仍旧没有将她扇醒,骂完盼儿,连盛武杰一块儿骂:“不是一瓢货,不进一家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