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舌鸟(九)(1 / 3)

三天前,某处宅邸内。

客厅里没什么人,只有一个年轻的女仆在收拾餐桌。

原本该是两个,但前些日子被辞退了一名。

听说是因为那个小丫头毛手毛脚的,在收拾餐桌时,将她脏兮兮的带着油污的大拇指,伸进了夫人最喜欢的蝶豆花纹骨瓷茶杯里。

这一切都与正在工作的玛丽无关,她只需要尽自己的本分,将食物残渣收到餐车上巨大的托盘里就好。

她掏出备用的手绢,擦干净自己额头微微渗出的汗水,正要收起来时手顿了一下。

明明还是中午就这么大的动静……

她已经不像第一次无意间撞见那样还会红着脸小步跑开了,她现在只感觉无比恶心,怀着对自己小主人的复杂感官推着餐车脚步平稳地离开了。

玛丽路过走廊,听见窸窸窣窣的低语,抬头一眼就瞧见那两个女仆并肩干着活,手里的抹布敷衍的搭在门把手上,偶尔拿起来擦拭一下。

做做样子罢了。

这两个稍年长些的女仆低头凑在一起窃窃私语,全神贯注地投入到了她们的对话,没有注意到玛丽轻手轻脚的路过。

又或者,他们觉得这种事情传出去对主人家也没什么。

“……瓦伦说她简直要疯了。”说话的这个女仆看上去约莫三十岁左右,娇艳妩媚,只是眉眼间看上去总有种令人不快的仿佛自己高人一等的傲气,她和身旁的女伴交流,声音里带着十足的火气。

“你不应当这样说,贝丝。”

另一个女仆的脸隐在阴影里,压低了声音语气冰冷地斥责她,“至少薇妮斯夫人对你不错。”

贝丝努了一下嘴,好像很委屈似的,“她之前只是没用,现在更是歇斯底里的吓人了……你看外头哪里不是干干净净的,她还用那种挑剔的眼神看人,上周还嫌进她房间里的女仆手脚粗笨,从人家手里夺过水泼得屋子里到处都是!”

“还有之前托诺艾尔帮忙修补的那个娃娃……也不明白为什么帮她忙还要大发雷霆”

贝丝说着说着,又像是意识到了什么,目光闪烁,尴尬生硬地转移了话题,开始拿起搭在铜制门把手的湿抹布,擦拭眼前黑色大门上细小的灰尘。

另一个女仆也不再吭声,她心里清楚得很,身旁这个女人也和男主人有染。

现在这么愤怒一多半是为了借机发泄男主人……将游莺带到她房间里去享乐的气罢了。

玛丽回到卧室后,犹豫再三,还是将那瓶白色的药丸塞到了针线筐里,用钩好的蕾丝盖住。

也许这东西一辈子都来不及重见天日,但她就当为了自己尚存的良心,还是不要扔掉的好。

玛丽是薇妮斯改嫁后跟过来的用人,原本是照顾小小姐的。

薇妮斯夫人原本与神父亚德里安成婚,但两人感情一直平淡……两方都维持着家族联姻式的客气。起初亚德里安还试图向自己内敛又冷若冰霜的夫人示好。

但获得不了回应,单方面的讨好也维持不了太久。

他们有了一个女儿,很小的一个孩子,柔嫩脆弱得像春日枝头上的苹果花蓓蕾。

薇妮斯对这个孩子的态度也平淡,但她生产消耗了许多力气,亚德里安神父也不好怎么责备她。

他把所有的柔情都倾注在了孩子身上,这个孩子虽然继承了母亲姣美的五官,却生来体弱,如同恹恹西沉的瘦月。

亚德里安神父无比疼爱他的女儿。

只可惜这个小小的孩子还是没了。他扶着女儿的棺木几乎哭不出声音,悲伤欲呕的模样还残留在很多参加葬礼的人眼里。

而母亲对于自己女儿的死去,也终于有了愧疚惶恐。

薇妮斯和亚德里安就像勉强被扣子连在一起的衣襟,扣子碎了,貌合神离的两人也没必要在一起了。

薇妮斯离婚后不久,就住进了一处更大更气派的宅邸——属于她情人的。

玛丽知道薇妮斯和亚德里安神父之间的貌合神离,也清楚这位看起来柔弱又美丽的夫人不声不响给自己的丈夫扣了顶绿帽子。

如今该是一切都如薇妮斯所愿了,可她并不开心。

薇妮斯在睡梦中常听见自己女儿细弱而凄哀的啼哭,混杂着沉重木门外的动静。门外女仆正用她裹着生丝长筒袜的小腿肚,勾得宅邸的男主人几乎发疯。

她却无力去控诉自己情人背弃爱情的行为,毕竟她已经能猜测出,那场初遇就是一场阴谋。

薇妮斯对情人的第一印象并不好。

在她眼里,那是一位蛮横失礼,又目光下流的粗野之辈。但之后见面,他的形象陡然变得可爱起来,目光依旧灼灼逼人,却有种不讨人厌的纯粹。

“请原谅这个可怜人的失礼,我的女士,毕竟您美得惊人。”

记忆中的情人是一匹粗野而狡猾的兽,似笑非笑间的神态有种运筹帷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