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好奇？

你们好奇什么呢？

是一个德才兼备的军医？

还是一个伪装成军医，却和名满天下的大将军不清不楚的…美貌女人？

她能用的时间很短。

奏折已经连夜送出，朝廷很快就会派御史台下来巡视、安抚灾民，她要抓住这短短的时间差，在朝廷派来的官员到来之前，让人对她…充满好奇。

梅雪海打开药瓶塞子，浅浅闻了药味。

嗯，无色无味。

“干什么呢？”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猛然响起，她嘴里浮起一抹笑，轻轻回头看向声音的方向，高寻隐在黑暗里，黝黑的面庞和浓黑的夜色融为一体。

来得到是时候。

她看看左右，大家都忙于自己的事情，没有人注意到角落里的拴马桩，她柔声道：“堂兄。”

高寻不自然地抿了抿嘴，她们私下并不经常接触，但凡独处，她都摆出一副近亲样子唤他堂兄，他知道她无依无靠，又有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想刻意讨好他，却仍不能坦然接受这个称呼，面无表情道：“怎么站在这儿这么久，有什么事吗？”

她仿佛没听出他的不自然，对着沈逢春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眉头拧在一起，像个愤慨的少女，嘟嘴不满道：“你瞧他此刻活跃的紧，可从始至终，他哪里情愿了，此刻倒像是对百姓尽心尽力。”

高寻顺着梅雪海的目光望去，沈逢春正拉着一位干瘦的老人的手说什么，甚至想挤几滴眼泪，用力眨了眨眼，没挤出来。

那老人受宠若惊，倒是老泪纵横，看上去感动极了。

沈逢春签字同意大将军的赈济，并且愿意从自己的私库掏钱周转之后，高寻并不想在此刻评判他看不惯的沈逢春，毕竟他也出钱出力，往后日子里仍要出钱出力，于是收回目光，顺嘴说道：“反正他也盖了章，况且赈工的薪饷也是从他那里拿的，他想要抚恤民众，随他去吧。”

平时唠起来这个尸位素餐的沈都督，高寻都是不屑的，此刻却一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样子，梅雪海皱了皱眉。

你不入局，我这戏该怎么唱呢？

她沉下脸，歪头盯着高寻，反驳道：“我竟不知道你如此大方，他只是拿出了原本不属于他的银钱，那些可都是他贪污受贿、挪用公款的赃银，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他返还给朝廷、给百姓，理所当然！”

他常见的，是她在萧长凛面前的样子，从来都是轻声软语，柔顺的像初春的柳条，而此刻，她声音有些大，竟不像平时的样子。

高寻看向梅雪海，她目光坚定，十分有力量，他有些意外，又有些理所应当。

是了，就是这样子。

他想到了他们“认亲”那晚，她也是如此说话，利落而有风格，并不软腻。

梅雪海摆正身体，直直看进他眼睛里，还带点挑衅。

她知道他心里最看重萧长凛，接着劝道：“你看沈逢春，盖章他原本是不愿意的，他根本不在意大将军的死活，将军早就做好了赈济的打算，不然不会把擅长做账的徐青提拔上来，他能经过你们长风军的审查，在宜州军这潭混浊的泥污中保持清白，将军是看重他的，也有意培养他，所以才让他监管赈灾的银钱去向。不说他了，沈逢春不盖章，将军依然要开仓，要调粮，可是没有地方印鉴，那就真的是会被人弹劾结党营私，更甚者，给他安个屯粮驻兵，意图谋反的罪名，到那个时候，你说沈逢春会不会像你一样大方呢，会替将军说话，还是会趁机踩着他上位？”

高寻张了张嘴，哑口无言。

她嗓音清脆，像是冬日河里凿出的冰粒，颗颗分明，晶莹而冰冷。

她看高寻眼神似有松动，乘胜追击，：“你可怜别人的时候，也要看看对方值得吗！我看沈逢春可比你聪明多了，知道施粥布药第一天，日子很重要，提前来与百姓亲近，这样他就拿到了先入为主的第一印象，一旦他成功了，我们后续做再多努力也扭转不了既成的口碑。你明白吗？”

跟着萧长凛这么多年，耳濡目染，官场规则也略知几分，他知道梅雪海所言极是，下意识要回答“明白”，可是因为对面是梅雪海，是他接触了几个月，至今仍没摸清深浅的便宜堂妹，他又梗着脖子没说话。

碍着曾经一时冲动许下帮她的承诺，他实打实帮过，可将军真的与她亲近了了，他又不习惯。

他忐忑得很。

这个堂妹，身份似是而非，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他眼睁睁看着将军对她越来越看重，怕她来者不善，做的事情会牵连王府，心中后悔，时常想让大将军也离她远点，还明里暗里嘴过她，聪明如将军，当然知道他对梅雪海的态度，也没有说过什么。

他却没想到，真的没想到，来了凉城就变了！

他们俩人从陌生变成一体，自己倒成了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