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我将最后一口混着油花的排骨汤咽下,塑料筷子刮过饭盒底部的声响在空旷食堂里格外刺耳。
我将白大褂挂到电梯旁的外出衣区,衣服的下摆口袋缝线处被黑色墨水浸染的越发严重了。推开值班室铁门的瞬间,空调的冷气裹着枕套上残留的漂白粉味道扑面而来,折叠床的金属支架在体重压迫下发出咯吱咯吱声。
从更衣室的柜子取出上午穿过的手术衣,再从保险柜里取出麻醉药盒。
“患者王先杰,ID36472,指骨骨折切开复位术。”
轮椅轱辘碾过住院部防滑地胶的声响由远及近,在电梯井激起细碎回声。推开骨科病房门时,王先杰局促地抓着轮椅扶手,石膏固定的右手像只笨拙的白色手套。我蹲下为他系紧约束带时,闻到他工装裤上残留的机油味——病历记载这是位汽修厂老师傅。
“血压:120/85,心率:90。”
麻醉医生程主任调试着臂丛神经阻滞的穿刺针,玻璃药瓶被掰断的脆响让患者肩膀猛地抽搐。
“14:20,手术开始!”
便携式C型臂X光机的响动惊醒了恍惚中的时空感,显示屏上逐渐清晰的骨骼影像却呈现出某种残酷的美感。伤口悬着的血珠终于坠落在无菌单上,洇出黄豆大小的深色痕迹。李主任调整克氏针角度的动作精确如钟表师,而患者随麻醉苏醒渐强的呻吟正提醒着我们,手术即将结束。
我旋开玻璃瓶将清澈的盐水倒入消毒碗中,当最后一针皮下缝合线穿过苍白的皮肤,电子钟的红光恰好跳转为15:17,手术灯在关闭瞬间投射的漫长阴影,将所有人疲惫却舒展的眉眼温柔藏进黑暗。
不锈钢推车的滚轮碾过环氧地坪时发出规律的低鸣,供应室的张姐穿着淡蓝色工装裤的身影从走廊拐角浮现。推车底层包裹的灭菌纸跟着她的动作簌簌作响,干燥纤维摩擦声像极了秋风掠过晒场。
张姐回到供应室时,相邻的洗衣房滚筒机器早已停止了工作,烘干机正将日间沾染的血迹、汗渍与碘伏统统转化为热风中的蛋白质焦香。空旷地面上晾晒的护士服在热风中缓缓舒展。
清洗完器械后,我摘下手术帽时,额头已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恍然间看见镜中头发里那缕深黑中突兀的白。
“终于忙完了。”
当手机右上角的白色数字跳转为17:28时,紫外线消毒灯管渐渐熄灭。我将所有房门一一关上,钥匙串在掌心碰撞出细碎的清响,转动时锁芯发出滞涩的吱呀声。
推门进入的瞬间,梅干菜蒸腾的咸香混着回锅肉的焦糊味劈头盖脸砸来。打菜窗口的瓷砖台面掉落着几块肥肉,水煮白菜的汤汁滴落在饭盒边缘。
坐在靠窗的角落,我几乎将脸埋进腾着热气的饭盒。焦褐的肉片在齿间迸出脆响,肥肉化成滚烫的油汁漫过舌尖,瘦肉纤维裹着豆瓣的醇辣在口腔横冲直撞。发硬的米粒被肉汁浸润得油光发亮,扒饭时筷子碰着铝制饭盒叮当作响。
当最后一口混着菜汁的米饭咽下喉管,泔水桶已堆满一次性饭盒,残羹顺着桶沿滑落。洗碗池的水管突然爆出呜咽,飞溅的水花惊走了正在舔食残渣的玳瑁色野猫,它跃上砖墙时,尾巴扫落了黏在上边的半片蔫白菜叶。
便利店的荧光灯管在潮湿空气中晕开毛茸茸的光圈。转过工厂生锈的围栏,远处空地上歪斜的“禁止倾倒垃圾”告示牌下,一团灰白在跑动。工厂排污管滴落的暗绿水珠正坠入青苔丛生的排水沟,在死寂中砸出细碎回响。
推开便利店玻璃门的刹那,电子感应器发出机械的声音。
我径直走向膨化食品区后的熟食货架,指尖划过不同价位的香肠,最后抓起两根鸡肉肠结账。
小狗琥珀色的瞳孔骤然收缩成竖线,它前爪扒拉着地面,尾巴却诚实地扫起一圈尘土。当第二块肉弹跳着滚到一边里时,它终于伸出粉舌飞快地卷走了美味,喉间溢出幼兽特有的咕噜声。
最后一块香肠掉落时,晚风捎来诱人的菜香。小狗忽然人立而起,前爪搭上我膝头,黑色裤瞬间印出两朵梅花状的泥渍。
推开房门时,走廊声控灯因脚步声骤然亮起,将我的影子投在斑驳墙面上。桶里堆积的衣物已漫过边缘,最上层的白色衣服领口还沾着碘伏的褐色痕迹,袖口处深灰与浅灰污渍层层叠叠。
仰头承接花洒的冲击,沉重的大脑此刻空明起来,清凉的水流滴到酸胀的脚踝上。
我闭眼靠在潮湿的墙面上,任由水流在眼窝蓄成两汪温热的水潭。
卫生间的钨丝灯泡在搬进来前就是坏的,此刻唯有大厅昏黄的顶灯从门框斜射而入,在潮湿的瓷砖地上切割出锐利的三角形光区。我将水桶安置在光斑边缘,拧开水龙头,喷涌而出的水流裹挟着午后的余温。
双手攥住衣领两侧猛然对折,布料纤维在挤压下发出细弱的呻吟。指节抵住领口最顽固的墨痕反复揉搓,泡沫随着揉捏动作从指缝溢出,在手背凝结成半透明薄膜,某颗较大的气泡突然炸裂,迸溅的液滴顺着腕骨滑进袖口。
将上衣拧成麻花状时,水流从扭曲的布料间激射而出,在墙面撞碎成晶莹的流星雨。随着腕部持续加力,关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