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腿到达地面之前,一双有力的手将她精准地从两边扶住,利落地托举起来,熟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带着关切,“语莺,你的拐杖呢?”
在这个瞬间,丁楚推门而出,手里拿着那根她赖以行动的拐杖,风风火火冲了过来。
“老大,你怎么自己出来了?”
叶语莺回过神来,接过拐杖,这才回头看清了那个接住自己的男人,惊愕道:“你怎么来了?不是应该在德国吗?”
那人身形挺拔,五官深刻立体,眉眼之间带着西方人的轮廓,却有着东方人的清俊和柔和。身穿深灰长风衣,衣摆随风微扬,一双深褐色的眼眸专注地落在叶语莺脸上,眼神担忧。
“你以为我不会来?”他的中文带着轻微的德语口音,却清晰得不影响辨别。
叶语莺怔住,尚未完全反应过来。眼前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她在德国接受脊柱重建手术时的主治医生——黎颂。
中德混血,但是近些年爸妈一同回国居住,他一个人在德国当骨科医生。
她眼神中尚有惊骇 :“你不是应该工作很忙嘛……”
“家里人说回国有急事,我就把年假提前休了,正好来看看你。”
黎颂点了点头,眼中一闪而过的情绪被他极力压住。
他轻轻扶她坐下,眉头紧锁:“你不是答应过我,至少在术后一年之内,不独自上下台阶,不脱离支撑行走吗?”
他的语气里带着不容置疑的严厉,可落在她耳中,却是一种熟悉的沉稳安慰。
这几年基本都是在他不标准的中文唠叨声度过的,她有一阵没听到,甚至觉得有些怀念。
叶语莺勉强笑了一下,声音里疲惫中带着轻快:“黎医生怎么在这里?”
他的行业和风投八竿子打不着,她也挺疑惑的。
“家里和里面的人有些交情,我听说你今天有场高压答辩,顺路过来看看你,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他语气平淡,但字字压实。
“还好,就是走个流程。”话音刚落,她下意识想掩盖,但腿部的微颤早已泄了底。
黎颂目光扫过她僵直的腿部支撑位,又看了眼丁楚,开口问道:“她今天用了封闭?”
丁楚脸色微变,但是心知瞒不过专业人士,只好实话实说:“……用了。两小时时效。”
黎颂眼神一沉,唇线绷得更紧。
“你在拿命赌。”他望着她,语气平稳,却句句如针,“语莺,我不是不能理解你,但你得知道,脊神经一旦再次损伤,不是痛不痛的事,是你可能再也站不起来。”
空气突然沉静。
叶语莺垂下眼,不说话了,她这些年脾气收敛很多,总是淡淡的,不反驳,但是谁都改变不了她的决定。
道理都懂,下次还敢。
封闭针主要是将局麻药和激素类药物注射到脊柱附近的神经周围,注射位置过深、进针误差,有可能直接损伤脊神经或脊髓膜。而且过度使用封闭针,可能造成局部软组织萎缩或神经变性。
黎颂盯着她看了两秒,收了情绪,低声说:“先别讲这些,我帮你站起来,送你回去。”
“我还有些事——”她的眼神掠过远处的黑色轿车,却在此刻,汽车已经启动了。
“先进去,身体要紧,外面这么冷。”他不容她拒绝,直接半搀半扶起她,医生的严厉不留余地。
丁楚在旁默默拿好拐杖,没有插嘴。
程明笃坐在车内,余光恰好从后视镜中的看到一切,十分陌生的一幕——
她靠在另一个男人肩上,那人动作熟练、自然地将她扶起,眼中是化不开的忧虑和关切。
程明笃身影顿时僵硬到了极点。
只是眼神一顿,收回视线,像是从未目睹过一样。
风声掠过空廊,车灯亮起。
这一刻,所有的重逢、问候,名片……都归于无声。
而走廊这一边,黎颂扶着叶语莺,一步步稳稳地回到温暖的室内。
冯霆倒是从正门出来了,正欲上自家的车,远远看见程明笃的车,随意招招手。
原本只是远远打个招呼,怎料程明笃的车重新停靠,他走了过去,想来是有什么事。
车窗降了下来,车内的程明笃言简意赅:“先上车,我送你过去,让你司机先回。”
不会是要商量什么大事吧。
冯霆心思一提,努力在脑海里思索最近发生什么大事了,能值得被程明笃直接邀请上车。
他绕过车身,从左侧上了程明笃的后座,语气半调侃:“加速芯片的那个项目,你不会是想带我一起玩吧?”
程明笃重仓了一家芯片初创,最近正在推进它和头部主机厂联合开发。
“不带。”
言简意赅的无情拒绝,很符合程明笃的风格 ,冯霆早已习惯。
程明笃神情沉静,目光透过后视镜,扫过远处灯光斑驳的走廊尽,侧脸线条冷峻,像是在压着情绪,不想多说。
冯霆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对,顺着目光看过去,只看到几个模糊的人影刚消失在内侧通道。
几秒后,程明笃开口,语气平静,直切主题:“那是谁?